一开始,方虎就是故意提了只要青壮年,说明白是要去干体力活的。
  所以,真正愿意去的人并不多,就怕再干上几天就没命,倒不如在这里缩着,好歹一天两碗粥,饿不死。
  方虎头一趟拉走了二十多个人,其中有三户是一家子,拖儿带女的,还有一个是带着老娘,瞧着倒是个孝子。
  等到了地方,庄头早在这里候着了。
  “哟,方管家来了,就是这些人了吗?还有不?”
  “暂时没有,等缓两天再送人过来。咱们备下的屋子不多,先按男女分着住吧。一个屋子能住下几个?”
  “方管家放心,屋里头都是大通铺,能睡七八个人呢。要是壮实一些的汉子,我就安排六人一起住,您看咋样?”
  “成,你看着安排就是。先找人让他们洗个澡,然后再发棉衣,一会儿成业少爷要过来,具体如何分派,交由他来管就是。”
  “是,小的一定安排好。”
  谢成业再过来的时候,这些人都已经洗扒干净,也换上了干净的棉衣,瞧着倒是精神得很。
  “愿意在这里做工的,过来签契书,不是奴籍,只是要签十年的长工契书,若是不愿意,现在也可以走。”
  “愿意,我们愿意!”
  大家伙也不是傻子,他们这会儿无家可归,若是签了契书,主家又是官老爷,这户籍啥的都能给解决了,要不然,他们现在还属于流民呢,相当地被人嫌弃。
  签好契书,谢成业又问他们都会做什么,有什么特别擅长的,最后只挑出来两个女人负责这里的浆洗活计,同样是一天三顿饭,管饱。
  被挑中的女人里头,一个就是那个黑脸汉子的媳妇。
  年纪太大的干不了活了,就让他们留在这里瞅着两个小娃娃,如此其它人在外头干活,也能安心一些。
  谢成业现在弄成了几个暖棚,这大雪一下,他那暖棚里头的东西可就紧俏了。
  如今已收了一波青菜,谢成业按阿叔交待的,整理出手腕那么粗的一小捆一小捆的,瞧着碧绿鲜亮,可口得很。
  根上的泥巴没敢弄得太干净,就怕不经放。
  谢修文给几位长辈以及相熟的几家都送了些青菜过去,大冬天的这东西可真是让人吃得舒服。
  谢容昭那家串串铺子里头,也是要卖青菜的,只不过冬天的青菜贵,不易得,所以上的也少。
  但不管啥时候,这青菜肯定是最早卖完的一种。
  先前谢容昭就让人弄了不少的莲藕存在冰窖里了,大冬天拿出来,去了皮再切成片,不管是在香香卤菜馆,还是在串串这边,那都是人人哄抢的好东西。
  谢修文这里需要的人手其实并不多。
  不管是庄子上,还是府里头,都是正常过着呢,便是不添人手,也不碍什么。
  但是眼瞅着这些人活不下去,他又实在是狠不下心来。
  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那一脸忧愁的样子,便想着干脆当是为了乖宝积攒福报了,免得日后老天爷再过来加倍地讨要乖宝身上的气运。
  半个月过去,谢修文在城东和城南的两处临时盖起来的屋舍里都住满了人。
  除却在外头招进来的长工之外,还有本地村落里一些遭了灾的人家。
  当然,这些人只是暂住,等来年开春了,能修房子,那他们就会回到自己原本的家。
  谢修文做的这些事,不欲张扬,但总会有人注意到的。
  郑阁老和王勤山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,只觉得谢修文如此,说明他还是心系百姓的。
  而谢怀义等人则只是觉得谢修文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,伪君子一个!
  景文帝也看到了手下呈上来的种种,觉得谢修文如此安排,倒也是合情合理。
  况且,谢修文一直未曾宣扬此事,便是有人问及,他也只说是身为臣子的本分,虽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,但是能帮君主分忧,也算是尽力了。
  如此,更得景文帝的信重。
  好在此次有钦天监的先见之明,又有景文帝早早的吩咐,所以此次雪灾造成的恶劣影响并不大。
  真正受灾的百姓人数也不算太多。
  如今有各个富贵人家帮着施粥分忧,朝廷的压力也小了很多。
  事实上,景文帝也是乐见其成,不管这些人是为了名声,还是为了其它好处,总归是实打实地解决了老百姓的难处,冲这一点,他就觉得其它小事不必追究。
  因为朝廷先前有了安排,后来又有几十位富贵之家出手,所以这京城的粮价倒是波动不大,不过跟入冬前相比,还是涨了不少。
  这次最生气的,应该就是谢怀义了。
  庄子上几千石的粮食,说卖就卖了。
  要不是他反应快,只怕还要折进去更多的银钱。
  因为存粮少了,所以他们在外施粥时,自然就显得小气了一些。
  没法子,谁让他们没有底气呢。
  瞧瞧人家安平街谢府,那一天四大锅的稠粥,不管是粟米粥,还是白米粥,这里头米的分量都是十足的。
  就算是有时会添加进一些高梁米或者是番薯之类的,也无伤大雅,最主要是能吃到一碗热乎浓稠的,这才扛饿。
  肚子里有食了,自然也就不那么地惧怕寒冷,还有他们准备的一些旧棉被,总算是能坚持坚持。
  这次在城外施粥,毫无意外地,安和街谢府的表现不尽如人意,便是圣上在朝堂上称赞诸位朝想们做得好时,点了十几位大人,这其中都并没有谢怀义。
  这让谢怀义立时就有一种羞愧之感。
  身为两朝老臣,谢怀义无法淡定。
  景文帝并非是一个糊涂人,对于一些家世原本就不显的官员,能做到隔两三日施一次粥,他就觉得值得信重,毕竟有多大能力,办多大的事儿,没必要为了立功,让自己一家老小都喝西北风去。
  而谢怀义家好歹也是名门,富贵了几代,如今在城外施粥却频频被人议论,不说圣上不悦,只谢怀义自己也是觉得一张老脸上挂不住。
  谢怀义哪里知道,他损了粮食,损了银钱,到头来竟然还要被君王认定他是一个吝啬之辈!
  真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