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底,徐远卿让王翰林给谢修文和谢容昭捎信过来。
  好几封。
  有徐远卿给谢修文的信,也有程景舟给谢修文和谢容昭的信。
  徐远卿的意思是想着先压程景舟两年,以他如今的资质,明年下场中举人的把握很大,只是若中解元,不一定能行。
  徐远卿的意思很简单,程景舟还太过年轻,明年才十五。
  十五岁的举人老爷,那可是大治朝罕见的!
  便是以前出过的神童,也没有十五岁就中举人的,倒是有一个十六岁中了举人的,来年也的确是中了进士,可是之后的路并不好走,二十出头的年纪,就因为犯了事被砍头了。
  所以徐远卿是怕程景舟慧极必伤,再则,若是来年中了举人,那后年的会试便会压力增大,倒不过踏实地多读两年书,之后再一气呵成。
  谢修文对此并无意见,只是程景舟到底不是他的儿子,斟酌再三之后,还是给老师回信,表明了自己的态度,之后又给远在高阳的程学正也写了封信,希望他能理解老师的苦心。
  程景舟给谢修文的信就简单得很多,从措词造句上就能看出来,有一种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恭敬和钦佩之情。
  程景舟也提了自己明年不下场的想法,他也觉得听徐山长的话没错,想着等下一科再考,反正他还小,不着急,而且他还想着听从山长的建议,去外面游学。
  其实,程景舟年纪虽然小,但是去过的地方可不算少了。
  与大部分的学子相比,程景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眼界开阔之辈了。
  可饶是如此,徐远卿仍然觉得不够。
  再结合先前老师给自己的信,谢修文突然就顿悟了。
  谢荣晖资质一般,就算是将来中了进士,入朝后的成就也不会太大。
  而程景舟就不同了。
  他有天赋,有才华,而且还是乖宝未来的夫婿。
  谢修文眼神微闪,老师这是在帮他培养助力呢。
  再过四年,谢修文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再进一步,届时,程景舟入朝,他也可以关照一二,又因为是女婿,所以哪怕是程景舟日后升迁快,他也无需避讳。
  不得不说,老师的眼光果然是毒辣的。
  京城经过这一次雪灾,比往年显得冷清一些。
  年底,王进带着夫人许如意回京了。
  王进在外的任期已到,这次是回京述职的。
  至于能否留任京中,王进自己也不知道,其实,他反倒是觉得在地方上挺好的,他自以为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与各大派系的官员们周旋,避出去,反而是一件好事。
  原本是同科,如今一个是正四品,一个还是从六品的县令,这差距多少是有些大的。
  王进刚回京,还没有安顿妥当,门房那边便先收了谢府的贴子。
  按规矩,像是王进这样的低阶官员,当主动向上官递拜贴才是。
  王进心里什么都明白,这是谢修文还把他当同窗呢。
  许如意也高兴,一别几年,也不知刘若兰如今是胖是瘦,她也着实想念那个可心的小乖宝呢。
  初一见面时,王进还有几分的拘束,几句话后,便又如同往日一般亲近了。
  推杯换盏之后,王进说话也就不再拘谨。
  “听子成贤弟的意思,是想我留在京中为官?”
  “嗯,你的资历够了,而且在京中为官,有几位师叔师兄护着,你的路也能走得更顺畅一些。”
  王进听罢边摇头,边笑:“贤弟这话就莫要哄我了。我知道,外人都热议你一路高升,官运亨通,可是实际上明白人都能看得出来,你都是凭着实打实的功绩晋升的,而且每回着手的都是棘手的差事。莫说是与你平级之人了,便是几位阁老都是不愿意沾手的。”
  谢修文面上不显,心里却是高兴的。
  王进能看出他这几年的不易,这个朋友也算是没白交。
  “能得王兄如此高看,也是愚弟的福份。实不相瞒,如今京中也的确是需要一些能干的人手补上来。这次京城雪灾,圣上又罢免了几个不长眼的。王兄为人正直,我倒是有一去处想要推荐王兄,只不知王兄意下如何。”
  “贤弟请明示。”
  “中书舍人!”
  中书舍人乃是正五品的官职,看似职位不高,但是权力不小。
  中书舍人可以根据中书省内所讨论的军国大政及报上的奏状,发表自己的初步处理意见,并签上自己的名字,谓之“五花判事”。
  他们掌侍进奏,参议表章、草拟诏旨制敕及玺书册命。
  因其所掌都是机密文件,所有有四条禁令,禁漏泄,禁稽缓,禁违失,禁忘误。
  中书舍人一共有六个人,对应尚书省的六部,一人对应一个部。
  中书令会根据圣上指示的类别,将草稿的任务指派对应的中书舍人。
  王进文风严谨,处事也向来周密,谢修文觉得这个职位,他完全能担当得起。
  王进也没想到谢修文会送他这样一份大礼。
  正五品呀!
  这等于是连升三级了!
  他如今只是一个从六品的中县县令,上面还有正六品、从五品,一下子就跳到正五品去,这跨越一下子有点儿大,他还真有些接受不了。
  “贤弟不是在跟我开玩笑?”
  “自然不是。如今中书舍人中还差了两人,以王兄的政绩,再加上有我或者是王师叔举荐,一个中书舍人,必然是妥当的。”
  王进心绪有些澎湃!
  中书舍人向来是文人士子企慕的清要之职,也是做宰相的一块重要跳板,所谓文士之极任,朝廷之盛选。
  这么重要的职位,让他来做,总有几分不踏实感。
  “好,一切就要多靠贤弟费心了。”
  王进明白,他与谢修文是同科,又都是铭山书院出来的学子,就算是他们二人不齐心,外人也只会以为他们是一派系的。
  既如此,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人的情,日后同朝为官,才好互相依扶。
  谢修文敢说出这样的大话,自然不是凭借着自己手上的权利。
  更要紧的,还是王进这里做出来的功绩。
  景文帝是明君,谢修文相信一切必然水到渠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