汝南上蔡。
  从颍川败退而来河南黄巾,在中原将军单雄信的带领下占据此城已经月余。
  单雄信虽然是败军之将,但黄巾巨大的体量摆在这里。在经历了长社之战后,黄巾虽然伤亡惨重,但同时也丢掉了老弱妇孺这一个巨大的包袱,能跟着单雄信从颍川跑到汝南的,几乎都是精壮兵卒,数量将近八万。
  虽说丢掉了大量地盘,但同样也丢掉了累赘。八万无家无业,毫无拖累的大军,打起仗来会更加不要命,战斗力可以说不降反升。
  颍川汉军统帅皇甫嵩,也是沙场宿将,自然深知这一点,所以一直在刻意避免与黄巾正面决战,而是不断出骑兵袭扰,让初败之际人心惶惶的黄巾疲于奔命,不能形成有效建制,又以大军陈列在关键道路城池,逼迫大队的黄巾不得不继续往南方逃窜,并派重兵追击,企图在运动中口口蚕食,将没有后勤支撑的黄巾分割消灭。
  可惜黄巾虽然大败,但里面还是有能人的,在一路溃败到汝南后,单雄信与刘黑闼就收拢了不少部下,直接打下了好几座县城占据防守。
  月余时间,汉军已经攻破了数座县城,斩首无数。如今汝南郡中,只剩下了上蔡这一座城池,还被迟迟不肯南逃单雄信占据。
  城中黄巾尚有四万余人。
  汉军围三缺一,并没有急着攻城,双方就这么对峙着。自二月底黄巾之乱爆发后,纷纷扰扰了大半年的中原之地,一时之间不闻兵戈。
  上蔡城中,一处豪华大宅里,被中原将军单雄信封为强弩将军的关胜,正着急的来回踱步。
  这宅院是上蔡一富户所有,黄巾军攻破上蔡之时,原主人早就拖家带口逃命去了,这宅子便被单雄信赏赐给了忠心耿耿的关胜。
  原主人想来也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,这宅院面积并不大,外面看并不起眼,但内有乾坤。院中假山花圃林立,小溪流水潺潺,可谓是一步一景。但关胜现在显然没心情去欣赏什么美景,只顾着来回踱步,着急万分,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
  直到一阵脚步传来,关胜这才停止了原地转圈,迎了上去。
  “如何?”关胜看向自己的亲兵道。
  亲兵风尘仆仆,喘着粗气道:“刘使君回信!”
  说着,将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。
  关胜接过布包打开来,取出了里面由绢布所书信件。
  “季明(关胜字,作者杜撰)贤弟,见字如晤。
  贤弟早从刘平北,拜为官职托以重任,既是正道,当恪尽职守效力为本分。贤弟却弃此而入黄巾,虽有丢失关城恐问责,欲立功为偿本意,然屡为贼首单通爪牙,未有立功之实,此助纣为虐也。
  贤弟之兄云长,乃备之盟弟,备自视贤弟为内,概论之。
  今贤弟有弃暗投明,拨乱反正之意,兄甚慰,已将情况书信与皇甫中郎将,中郎将大喜,曰若能提贼首单通人头来降,必不失封侯之位!”
  关胜泪流满面。
  想当初他只想在老家做生意,照顾好关家老小,却不曾想关羽坑了他两次,害得他背井离乡。
  在汝南做生意,又被袁家拿捏。忍气吞声往关中送货,为全家老小生计操劳,还被轩辕关士卒扣押了货物。
  一气之下投了当时还是骑都尉的刘和,帮他拿下了轩辕关,结果误破关门,让黄巾杀了进来。
  为了保命,打算跟着秦明混进黄巾,杀一渠帅立个功劳将功折罪,没想到单雄信发现了他的能力,颇为器重,还帮他找到了汝南的家人,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单雄信的心腹。
  关胜知道自己是在从贼,干的都是诛九族的事,但他就像前世被迫入伙梁山一样,别无选择。
  现在黄巾即将倾覆,明眼人都能看出来,黄巾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了。而中原将军单雄信,在长社之败后就萎靡不振,特别是在军师姚先生失踪后,更是不问军事,每日都关在府中饮酒作乐。
  如此情况下,关胜不为自己考虑,也想要为跟着自己的关家人考虑。
  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,皇甫嵩外号黄巾断头台,对于黄巾一直都是一个态度,那就是杀。不管是战败被俘虏的黄巾,还是主动投降的黄巾,通通都被皇甫嵩砍了脑袋筑成了京观。
  南方黄巾第二人,巅峰时手下数十万大军的刘黑闼,就是主动投降,结果被皇甫嵩砍了脑袋,放在了京观最上面。
  (正史记载,光和七年八月,皇甫嵩坑杀黄巾卜己部八千降卒,随后攻巨鹿屠杀张梁部三万士卒,剩下的人不敢投降,有五万余人跳河而死,居然堵塞了河道。随后皇甫嵩掘开张角之墓,开棺戮尸,并割下尸体首级,送往雒阳。随后十一月,皇甫嵩攻破下曲阳,屠杀十余万人,筑成京观。)
  随着刘备之名传遍天下,桃园三结义的故事也被更多人所知,关胜自然也听说了刘备的二弟叫关羽,是自家那爱惹祸的哥哥。
  所以思虑再三下,关胜给刘备写了一封信。
  如今收到回信,关胜心中大定,感叹刘备真是一个仁义之人,随即请来平南将军秦明,二人密谋数个时辰。
  光和七年九月三十日,夜。
  关胜与秦明带着数车美酒来献,单雄信欣然接纳,并在府中设宴。
  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秦明率先发难,拔刀直奔单雄信。
  单雄信醉眼朦胧,慌忙间举起青铜酒樽抵挡劈来的长刀,怒发冲冠质问道:“佐助(秦明字,作者杜撰)为何杀我?”
  秦明面色复杂却是不答,看了犹豫再三不曾动手的关胜一眼,大声喊道:“季明还在等什么?”
  关胜脸色通红,眼神莫名跳动,良久才叹息一声,抚摸了一把颌下长髯,抽出腰间佩剑,直取单雄信。
  关胜一剑刺去,眼带杀意口中却有些不忍地劝诫道:“将军,黄巾覆灭已成定局,何不早降?”
  单雄信连连怒吼,掀飞面前桌案抵挡住关胜秦明二人,慌忙往后院奔去,关胜二人紧追不舍。
  .......
  “将军,城中乱了!”
  上蔡城外,汉军枕戈待旦,曹操上前一步,对着皇甫嵩道。
  “必是关胜反戈,与单通打起来了!”皇甫嵩哈哈大笑。
  并州刺史段煨开口道:“皇甫兄,我们是否应该立刻出兵,趁夜攻打?”
  皇甫嵩摇头:“关胜无名之辈,不能成事,且叫麾下士卒回去休息,狄青部值守即可。明早不论结果如何,日出造饭,全军攻城!”
  众将依言退下,安排各自麾下士卒各行其事。
  汉羌军营中,并州刺史段煨却怎么也睡不着,招呼亲兵道:“去将文和请来。”
  不多时,一个青年文士昂首阔步走入帐中,向着段煨行礼道:“诩见过明公!”
  段煨看着面前这个执礼甚恭的年轻人,神色中不知为何莫名地有一些忌惮之意,挥了挥手道:“文和不必多礼,请坐。”
  贾诩落座,段煨斟酌一番开口道:“文和,今上蔡内乱,皆皇甫嵩离间计所致。我部凉州军并未有明文规定受皇甫嵩管辖,是否可以单独出兵,抢攻上蔡,夺下这一功劳?”
  河北黄巾已经平定,上蔡的单雄信就是天底下最后一支黄巾了,再不打就没了。
  段煨的意思是想单独占据这一份功劳,但有些拿不准,就像问一问本是同乡,如今又在自己麾下做事的贾诩。
  贾诩淡定的喝了一口送上来的热酒,开口道:“明公,皇甫嵩屡屡屠杀黄巾,虽伤天和,但不伤文和,诩以为听之任之最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