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文和此意......”
  段煨知道这帮子士人的秉性,除非交情深厚或者已经明确的认主归心了,否则问计于人,只会得到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。
  交浅而言深是为大忌,明哲保身的云里雾里才是常态。
  若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,贾诩显然是在劝他听皇甫嵩的话最好,但段煨了解士子,更了解贾诩。
  贾诩与他是同乡,同是武威姑臧人(今甘肃武威)。
  贾诩少年时并无太大名气,举孝廉入仕做了郡吏,履历平平无奇,在任上也并无建树,但武威名士阎忠却说贾诩有张良陈平之才,未来必定出将入相。
  这一番评价给别人,怕是会让人声名鹊起,但贾诩听到了这番评价,却是当场就吓的一哆嗦,赶紧找到武威太守请辞,说自己不日就将病死,这就回家躺板板。
  结果贾诩前脚刚跑路,后脚凉州就发生了羌氐叛乱,官衙都被攻破,很多官员被杀死,贾诩因此逃过一劫。
  而在弃官跑路回家的路上,贾诩还是碰到了氐人的叛军,同行的数十人一起被氐人抓获。贾诩说:“我是段公(段颎)的外孙,你们别伤害我,我家一定用重金来赎。”当时太尉段颎,因为久为边将,威震西土,所以贾诩便假称是段颎的外孙来吓唬氐人,叛氐果然不敢害他,还与他盟誓后送他回去,而其余的人却都遇害了。
  贾诩到底有没有张良陈平之才,段煨并不知道,但段煨知道在保命这方面,贾诩肯定有一手。这次出征颍川,段煨就征辟了贾诩,不指望他出谋划策,只希望做什么事前问一问,只要贾诩说不能干,那指定有危险。
  有一说一,初次征辟,贾诩竟然还敢称病不来,整得段煨好没面子。于就派卫兵去贾诩家,说你只要跟着大军出征,我就饶恕你冒充我段家人之事,否则以段氏在凉州的威望,整个凉州再也没有你贾诩的容身之地,贾诩这才不情不愿的跟来了。
  (段煨是段颎的侄儿,贾诩为了逃命冒充了段颎外孙。)
  如此逼迫,自然绝了情谊,怕是没有收复的可能了,但段煨本就没有大志,也就不在乎这些就是了。
  贾诩如此懂得趋吉避凶,留在身边当个吉祥物也是极好的。
  “那就听之任之!”段煨哈哈大笑,吩咐那些请战的麾下,让他们等待皇甫嵩军令,不可轻举妄动。
  听贾诩的可能没有功劳,但一定没有危险,段煨对此深信不疑。
  “文和认为,如此安排如何?”
  段煨又问贾诩。
  贾诩举杯道:“明公高见!”
  段煨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,招呼亲兵送上酒菜,与贾诩举杯共饮。
  ........
  上蔡城外,虽然已经是深夜,但被城中厮杀声刺激的有些抓耳挠腮的蓝玉,面色已经有些按捺不住,想要上阵厮杀,却又碍于狄青军令,不得不收敛战意。
  此刻望着上蔡城中火光冲天,杀声遍地,也只能
  不停的摩挲着手中长枪,颇为不解地看向牵招问道。
  “敌人内讧,如此良机,何不趁夜攻城一举拿下此贼,而非要等明天?”
  牵招骑乘着一匹高大战马,淡定的从腰间摘下一个葫芦,拔开盖子往口中灌了一口,这才不疾不徐开口道:“永昌莫急,有的是仗打!”
  (历史上并未关于蓝玉有表字的记载,蓝玉在洪武十二年以征西番之功初封永昌侯,这里便以永昌为蓝玉表字。)
  蓝玉咂咂嘴,瞥了一眼牵招,愤愤不平道:“你们读书人就是会吹牛逼,黄巾都打完了,还有个屁的仗打。今夜我部执守,明早攻城肯定与我们没有关系了,功劳都是人家的!”
  牵招却不以为意,再次举起手中葫芦喝了一口道:“域中之乱,今初显现,黄巾不过洪峰过江前稍微大一点的一朵浪花罢了!”
  “后面还有多少浪?”
  “数之不尽!”
  “吹牛逼!”
  牵招翻了个白眼,一边举起葫芦往嘴里倒,一边牵着马往旁边走,想离蓝玉这个愣货远一些。
  ”你看,城门怎么开了?”蓝玉惊呼一声。
  牵招也吓了一跳,连忙伸手拔剑,同时凝神往城门看去,却发现城中厮杀喧闹依旧,而城门依然紧闭,手中却是一空。
  牵招心中一跳,大呼中计了。
  蓝玉抢过牵招手中的葫芦,放在鼻尖嗅了一下,顿时气道:“狄青三令五申,军中不可饮酒,你居然还有私藏的幽州烈酒?”
  “感情淡了啊!”
  蓝玉拔开塞子,往嘴里灌了一口,然后把酒葫芦递了过来。
  牵招嫌弃地看了一眼,摆摆手道:“最后一葫芦了,只是心中烦闷,这才拿出饮之,永昌想喝就送你了。都这个时候了,想必汉臣也不会说什么。”
  说着,牵招又道:“我三人同为主公麾下,汉臣年岁最长,又被主公托以重任,你就算是不称呼其表字,也应该称呼官职,直呼其名有失礼数。”
  “他是汉臣,却不一定是主公的臣!”
  牵招意味深长道:“主公也可以是汉!”
  “这样吗?”
  蓝玉咂咂嘴,似乎在回味牵招话中的深意,突然之间面色一变,伸手一指上蔡方向道:“城门开了!”
  牵招额头青筋暴起,瞪着蓝玉道:“须知军情如火,不可玩笑而视,岂能如此孟浪,一尔再尔谎报之?”
  蓝玉直接一个大逼兜抽了过去,将酒葫芦往牵招怀里一递,抄起马鞍上挂着的长枪就冲了过去。
  牵招大怒,抽出刚刚才入鞘的佩剑,就打算直接攮死蓝玉,却听得身后一声大喝:
  “太平军徐州将军臧霸,早闻狄校尉治军严明、有古之周亚夫之风,今弃暗投明,特来投奔!”
  牵招一身火气顿时烟消云散,回头看去果然发现上蔡城门大开,一彪人马冲出城来,为首一将下马跪地,正向着汉军营寨方向高呼。
  想来此人就是臧霸臧宣高了,听说是贼首单雄信麾下一等一的猛将,倒也是个人才,若是能收降.......
  牵招心头思量着,随即面色再次大变,破口大骂道:“蓝玉你他妈住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