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 邺都平叛
  魏博军的统帅被杀,他手下的效节指挥使赵在礼察觉到出了兵变,衣服都来不及穿好,就想要跳墙逃跑。叛乱投资皇甫晖率领着一帮人追过来,拽住赵在礼的脚,把他从墙头上给拽了下来,给他看了那两颗人头,非要他领导这次叛乱,赵在礼怕这帮人把自己也杀了,只好勉强答应了叛军的要求。皇甫晖等人于是就拥戴他为主帅,然后就开始放火抢劫,把贝州、临清、永济、馆陶等县都抢了一遍。
  警报飞达邺都,邺都的都巡检使孙铎等人急忙报告了监军史彦琼,要求他赶快给士卒们发放兵器盔甲,大家好登城据守,要不一会人家叛军来了没法抵抗。不料这个史彦琼想多了,他反而怀疑是孙铎这些人想要造反,他就跟孙铎他们说,等叛兵到了再防守也不迟。你说这不是扯吗?等人家到了那还来得及吗?
  到了黄昏时分,叛军果然到了城下,人家一到,也不休息一下,立刻就开始攻打北门,史彦琼一看,真的有人叛乱,这才仓猝召集士卒们上北门楼拒守。只听外边叛军大叫攻城,守城的这些士兵们手里连武器都没有,吓得一哄而散,史彦琼别的本事没有,跑路是真快,单人独骑,直接就奔回洛阳去了,叛军拥着赵在礼进了邺都,孙铎等人一看情形不妙也都跑了。
  其实这个史彦琼也是个唱戏的,李存勖喜欢他的戏,所以居然让他去做了邺都的监军。结果呢,他果然不负众望,把城给丢了。
  赵在礼带着叛军进了城,就任命皇甫晖、赵进为马步军都指挥使,然后就开始纵兵抢劫。兴唐尹王正言还不知道出事了呢,正在莫名其妙。他叫手下人来帮他起草奏章,竟然没一个人来,正气的拍着桌子大叫呢。家人进来禀报说:“叛军已经进城了,正在放火抢劫呢,您手下的人都跑了。”王正言大惊,说:“有这样的事?”急忙让家人给他备马,结果一匹马也没找到,这位王市长踌躇良久,不得已,只好走出府门去见赵在礼。赵在礼对王市长说:“士卒们都想要回家,不得不这样,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,您不必担心。”王市长哭着请求赵在礼,能不能放他回去,赵在礼也不为难他,把他送出城,让他走了。皇甫晖等人就以邺都无主为由,推赵在礼为魏博留后。
  赵在礼随后出榜安民,他听说北京留守张宪的家属目前还住在邺都,于是就派了人前去慰问,还给张宪写了封信,让他也跟自己一起叛乱。张宪收到书信根本就没拆开,立刻斩了使者,把信件呈给了皇帝。
  庄宗李存勖一听,魏博军又反了,正要派将前去剿灭,正巧这时候那个唱戏的监军史彦琼逃回了洛阳,庄宗就让他选择带兵的将领,史彦琼就推荐宦官李绍宏,李绍宏又推荐了段凝,刘皇后就对庄宗说:“这点小事嘛,只需派李绍荣去,立刻就能剿灭叛乱。”庄宗于是下诏,命归德节度使李绍荣前往邺都招抚叛军,仍然又让史彦琼去给他当监军,看来他是真信任这个史彦琼。
  李绍荣就是元行钦,他领了旨意,率兵到了邺都,把部队驻扎在南门外,先派人进城,拿着皇帝的诏书去抚谕叛军。赵在礼用羊酒犒劳元行钦的部队,在城上对着元行钦下拜,说:“将士们想家,擅自归来,请您代大伙奏明皇上,如果能够免死,我们怎敢不自新?”随后就拿着皇帝的诏书通告将士们。偏偏那个监军史彦琼又开始演戏了,他指着城上大骂,说:“群死贼!等到城破了,我要将你等碎尸万段!”
  皇甫晖一听史彦琼这么说,就对大家说:“史监军既然这样,恐怕皇帝是不会赦免我们了!”于是大家一起鼓噪拒守,把皇帝的诏书也给撕了,元行钦攻城失利,暂时退兵到澶州,打算重新招集兵马,再来进攻。他手下的裨将杨重霸率领着几百人奋勇登城,好不容易上了城头,结果后面却无人跟进,上了城的这些人寡不敌众,一个个落了个身首分离,竟然无一人生还。
  庄宗得到报告,元行钦初战不利,他就打算亲自出马,去邺都平叛。庄宗有一支精锐的亲兵部队,全部是由千挑万选出的勇士组成的,叫做从马直,这从马直当中有一名军士名叫王温,这家伙和几个同伴半夜值班的时候,突然杀了自己的长官,随后就开始作乱,不过迅速就被镇压了,因为死的太快,都没弄清楚到底是为啥。
  接着邢州兵赵太等四百多人也杀了自己的长官,控制了邢州,赵太居然还自称邢州留后。跟着沧州也出了乱子,不过随后就被小校王景戡给镇压了,然后这个王景戡也自称沧州留后,这些人都说自己如此做是有理由的,还都给皇帝上了表章。
  庄宗得到消息,就命东北面招讨副使李绍真去邢州讨伐赵太。李绍真原名叫霍彦威,过去在后梁时期曾经做过右监门卫上将军,负责皇宫里边各道门的禁卫工作,朱友贞发动兵变杀朱友珪的时候,就是他给开的宫门,后梁灭亡的时候他投降了后唐,庄宗给他赐名李绍真。
  庄宗又派人去沧州抚谕王景戡。但是元行钦在邺都却很不顺利,仍然是久攻不下,庄宗又想自己督师亲征。宰相竭力劝阻,推荐李嗣源为帅,去代替元行钦。
  其实呢,现在庄宗对李嗣源是颇为猜忌的,不过此刻正是用人之际,只好征他入朝。宣徽使李绍宏和李嗣源关系很好,想尽了办法保护他。庄宗密令朱守殷,让他监视李嗣源,朱守殷就是当年王铁枪攻打德胜城的时候,庄宗给他写信,让他小心提防王铁枪,他到好,认为王铁枪不可能来的那么快,结果被人家王铁枪轻易就拿下了德胜城的南城,他就是当时德胜城的那个守将。后来李嗣源还说朱守殷有罪,应该追责,李存勖却因为他是自己的家奴出身,硬是袒护他,没有追究。
  这个朱守殷还是个吃里扒外的货,庄宗让他监视李嗣源,他可好,反而跑去跟李嗣源说:“令公您功高震主,应该想个办法,赶快回到自己的藩镇去,在这儿待着容易遭祸啊!”李嗣源说:“我心不负天地,所遇祸福,听天由命罢了!”其实李嗣源早就已经知道李存勖不信任他了,所以他心里那些为国为家的主动性都没了。这听天由命就是句很消极的话。
  现在邺都叛乱,李嗣源还待在洛阳没走呢,大臣们都因为元行钦久攻邺都不下,请皇帝派李嗣源去接替,庄宗说:“我本来是打算留他宿卫宫禁的,所以不便再外派了。”但是那个宦官李绍宏在旁边一个劲地请求皇帝,皇后的干爹张全义也求皇帝派李嗣源出师,最后搞得庄宗没办法,只好答应派李嗣源率领亲军渡河前往邺都。
  李嗣源领命北行,不日到了邺城西南,恰好此时霍彦威也平定了邢州,擒住了赵太这伙叛兵,来到邺都跟李嗣源会师。俩人见了面,下令推出赵太等人,在城下斩首示众,给邺都作个榜样。然后下令安营扎寨,让全军休息,等天亮以后再开始攻城。没想到到了半夜,从马直里面有个军士叫张破败,又纠集了一帮士兵哗变,还杀了自己的长官,放火点燃了营房,接着乱兵直逼中军。
  李嗣源得到消息,他就带着亲军出营,大声呵叱说:“你们想要干什么?”乱兵说:“将士们跟随主上十多年了,经百战而得天下,如今贝州的守军们只是想回家,皇上却不肯赦免他们,从马直几个小兵闹事,皇上就想把从马直全都杀了,我们本来并不想造反,现在完全是被形势所逼,不得不死中求生。我们大家已经商量好了,打算跟城里的魏博兵一起,合力同心,就让皇帝继续在河南当他的皇帝,我们就拥立您在河北为帝吧。”意思就是,咱们独立算了。
  李嗣源一听,脸色就变了,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啊,这是另立中央啊,他就哭着劝导大伙,这可是叛国罪啊,不能这么干。但是叛军们根本不答应。李嗣源又说:“你们既然不肯听我的话,那就好自为之吧,我也不再劝了,我自己回京师去了。”乱兵们说:“您要去哪儿?再要是不知好歹,恐怕您会立遭不测的!”随后刀剑出鞘,把李嗣源拥进城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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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知识卡片:
  魏博的叛军撕了庄宗李存勖的诏书,前面也经常有撕诏书的事情。这个诏书到底是怎么回事,大家好像都明白,那不就是皇帝下的命令吗?不就是圣旨吗?咱们今天就简单讲讲诏书的事。
  其实呢,圣旨是皇帝下达的所有命令的统称,这里边是分级别的,最高级别的那才叫诏书呢,低一级的叫谕旨,谕旨又分为书面的和口谕。
  一般情况下,口谕涉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,比如皇帝让太子去给皇后请安啦,让哪位大臣出差的时候给带点当地土特产啥的,鸡毛蒜皮的事,一般都用口谕。
  重要的事情肯定就不能只动嘴说说了,那是要下发书面文件的,诏书的级别最高,一般是皇帝登基、退位、大婚、祭天、册封皇后、皇太子、出兵平叛等非常重要的国家大事才发诏书。诏书有一定的格式,起首句一定是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”,结尾一句是“布告天下,咸使闻知”或“布告中外,咸使闻知”,一般是用墨笔楷书,从右往左直写,写在大幅的黄纸上,中间和纸张接缝的地方要盖上皇帝的“玉玺”。制作完成后的诏书称为“诏黄”,誊写或者雕板印刷好多份,并且分送到各地,誊写的诏书,称为“誊黄”,雕板印刷的诏书,称为“搨黄”。
  发诏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,当然会有一定的程序,不是皇帝一说,底下人一记一写,盖上大印就发走了。诏书要由中央的第一机关来拟稿,每个朝代第一机关都不太一样,然后由皇帝来定稿,发诏书是要开发布会的,皇帝要在国家最高等级的办公场所正式签发,比如故宫的太和殿、大明宫的宣政殿。着装也有要求,皇帝要穿正式的朝服,不能穿便装,要正式升坐,群臣附议之后,由礼部尚书在宫城第一门负责宣诏,告知天下。故宫宣诏的地方就是天安门。现在大家能理解为啥四九年要在天安门宣布共和国成立了吧。
  诏书要复制很多份,各地官员都要在衙门口张贴诏书,并且要有人早晚宣读,古代老百姓要知道国家发生的大事,都是在衙门口得知的。古代没有村一级的管理单位,很多不出村的人要从县城里回来的人那儿才能知道国家大事。所以古代村子里谁要是去了趟县城,那回来肯定要跟老少爷们聊很长时间,显示自己知道的多。
  再下来我们讲讲谕旨,这才是皇帝最常用的书面圣旨,因为谕旨通常是有针对性的,比如哪位大臣上奏说当地受灾了,请求朝廷拨款赈灾,皇帝找户部商量一下看怎么弄,然后让户部起草一份文件,这份文件有时候还需要其他部门审核一下,再交到皇帝那儿,皇帝看看没啥问题,就盖章下发了,得到皇帝的批准后,钱粮就开始调动了,这就是谕旨。谕旨是个卷轴,也分级别,卷轴的材质按照官员的品级不同是有区分的,给一品大员的谕旨用的是玉轴,给二品大臣的是黑犀牛角轴,三品是贴金轴,四品和五品用的是黑牛角轴。
  谕旨也叫上谕,一般由太监或者大内侍卫负责传达,电视里经常看见公公们跑到谁家下旨,接旨的人跪在地下,这颁发的就是谕旨。由太监传的谕旨还好,如果是由大内侍卫传的谕旨,那一般就没啥好事了,可能宣读完以后直接就把人抓了。所有的谕旨都是有备份的,朝廷专门有管理圣旨的部门,这些圣旨都是公开透明的。
  另外也有一种谕旨叫“密旨”,顾名思义,这种圣旨就是不能公开的,为啥呢?可能涉及国家机密,也可能觉得丢人现眼,反正密旨里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,但是密旨也是有备份的。
  到了清代还有一种叫作廷寄的东西,廷寄是张廷玉发明的,说白了就是封疆大吏和皇帝之间的来往文件,皇帝会用朱砂批注,叫做朱批。由军机大臣按照紧急程度分为四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,下发到总督和巡抚手里。廷寄的保密性最强,一般只有当事的大臣、首席军机大臣和皇帝等几个人知道,廷寄的内容要是泄露了,那就有人要掉脑袋了。清朝很多重要的历史秘密常常就湮没在这些廷寄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