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镇规模不大,大约有两千户人家。一条公路从小镇旁边穿过,公路两旁有各种补胎修车、汽车备件店以及带有大院子的小旅馆。
  天亮时,薛飞和中年人把车开进了一个大院子。中年人和店里的服务员似乎很熟悉,显然他经常来这里。
  “妹子,给这位兄弟安排个房间吧。“中年人指着薛飞说道。
  薛飞刚从车上跳下来,关好车门锁上,笑着走向中年人说:“谢谢大哥,你经常来这家店吧。“
  中年人笑了笑说:“哪敢情,我在这里非常熟悉。我和另一个司机合伙给一个老板开车,我们不歇人,只歇车。我们每人负责跑一段路,然后在这个小镇的旅馆交接。“
  经过中年人的解释,薛飞明白了情况。原来这个中年人和另一个司机合伙给一个老板开车,他们不停歇,轮流驾驶,每人负责一段路程,然后在这个小镇的旅馆进行交接。
  办好手续后,薛飞倒在床上就睡着了。这一夜太累了,开了半夜的车,还与鬼斗了半夜。他夜里见到的那些鬼很强大,至今他仍怀疑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鬼。按理说,除非有极大的怨气,否则死去的人不会对人发动攻击。
  他睡了一觉,直到下午四点多才醒来。薛飞开门准备找个地方吃点东西,正好看见昨晚遇到的中年人也刚从房间里出来。
  薛飞向中年人招手喊道:“大哥,醒了,我们去喝一杯吧。“
  中年人也是个爽快人,听到薛飞的招呼后走过来说:“兄弟,我也喜欢喝两口。走,附近有个小饭馆的狗肉不错。“
  两人离开旅馆,薛飞突然想起还不知道中年人叫什么名字。他从口袋里拿出烟递给中年人说:“大哥,请问您贵姓?“
  中年人接过烟,看都没看,闻了闻说:“兄弟,生活不错啊,还抽软中华。“
  薛飞掏出火机给中年人点烟,点了点头说:“还好吧,我是替人运货的,收入还不错。“
  中年人自称银生海,从小就开大车,是个老司机了。他长年在这条线上跑,对附近的村镇非常熟悉。
  两人来到小饭馆,点了一斤狗肉和一瓶浏阳河,开始吃喝起来。
  银生海本来就是一个健谈的人,两杯酒下肚后话更多了。薛飞跟他聊了一整晚,感到有些郁闷,但至少有个人可以交流,兴致也很高。
  银生海也知道那个村子的山坡地被征用建高尔夫球场的事情。他叹了口气说:“唉,现在这个时代我们干不过政府。那些政府官员太过分了,你说,我们想跟他们硬碰,他们就会用法律来压你;我们要找律师告他们,他们就会雇地痞流氓来威胁你,打你也白打。”
  薛飞为了更多地了解情况,也愤愤不平地骂起了贪官污吏。两人有共同语言,薛飞问什么问题,银生海都给予了回答。
  原来欧康所在的县叫泰和县,那里的官员常常利用山高皇帝远的优势,进行各种欺上瞒下的事情。县长秦田浩文化水平不高,完全依靠关系上位。他花钱拉关系上位,自然手下的人也纷纷跟着他一起贪污,导致该县百姓怨声载道。
  建造高尔夫球场的是县长的一个亲信,叫周天翔,是一个官二代。而县长之所以能上位,正是依靠了周家的关系,因此周家想做什么事,县长都会全力支持。
  薛飞越听越觉得事情难办,越感到自己的危险性。他的老家是东北的一个小县城,对这种土皇帝非常了解,如果惹上了他们,连从这个县出去都会很难。
  薛飞有些发愁,银生海见他情绪低落,劝道:“小飞,你怎么了?喝酒啊,别这么闷闷不乐,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。无论遇到什么事,先喝酒,何必害怕。”
  银生海的话激起了薛飞的豪气,他拿起杯子和银生海碰了一下,一饮而尽,然后砰地一声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说道:“对,人死鸟往天上飞,怕个球。”
  两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,很快就引来了异样的目光。银生海是这个地方的常客,和老板很熟悉。老板见他们谈论县长秦田浩的事情,赶紧过来说:“老银,你喝多了吧,声音小点,别让秦大头的人听见了来找你麻烦。”
  银生海递给老板一支烟说:“谢谢老哥提醒。”
  老板点燃烟,向薛飞点点头笑了笑,然后离开了。银生海的说话声音也立刻小了下来。
  薛飞看到这里的人对县长秦田浩如此畏惧,就好奇地问道:“银哥,这个小镇已经划归泰和县了吗?”
  银生海点点头说:“是的,这个小镇离建高尔夫球场的村子还有一百多里的距离。沿着公路前行三十里就是县城,再过七十里左右就是那个村子。”
  有了银生海这个当地人的介绍,薛飞对情况了解得更多了。他心里感到越来越愤怒,这里的百姓太善良了,竟然让这些贪官欺负到这个地步还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。
  谈起欧康因为带头闹事而被通缉的事情,银生海叹了口气说:“老纪是个好人,只是脾气有些暴躁。唉,我们普通人怎么能和那些官员闹呢?我们干不过他们。”
  从银生海的口气中,薛飞听出他竟然认识欧康。于是好奇地问道:“银哥,现在欧康在哪里?”
  银生海喝了口酒说:“我也不知道,如果我知道他在哪,一定会帮他的。听说很多人都在找他。”
  薛飞对银生海特别有好感,想把关于欧康的事情告诉他,但由于两人刚刚认识不久,他有些犹豫。如果欧康回来的消息泄露出去,尸体就保不住了,肯定会被火化,证据也会消失。欧康可能就白白死去了。
  银生海看到薛飞又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,便给他满上酒,说道:“小飞,你又在想什么呢?有什么烦心事,跟哥说说,我可以帮你。”
  薛飞正打算找个地方安置自己的小货车,并先去欧家庄找欧康的家人。他犹豫了一下,说道:“银哥,其实我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,只是我们刚刚认识不久,有些不好意思。”
  银生海一听就不高兴了:“小飞,我们一见如故,如果你还把我当兄弟,就别和我客气,以后也别叫我银哥。”
  薛飞端起酒杯说:“银哥,我们喝完酒再商量,这里人多。”
  银生海脸上露出笑容说:“对,这才是好兄弟。来,兄弟,干杯!”
  两人喝完酒回到旅馆,来到薛飞的房间。薛飞关好门说:“银哥,我这次来有点事要办,开着这个小货车有点不方便。你看能不能给我找个可靠的地方存放车子,要是绝对安全的地方,我车上的东西非常重要。”
  银生海想了想说:“没问题,我在县城有个朋友,他开着一家工厂,把你的车放在他工厂的仓库里绝对没问题。”
  银生海说完,拿出手机给他的朋友打了个电话,很快就联系好了。他的朋友答应把货车放在仓库,并保证安全。
  银生海通常每三天跑一趟车,他在这里休息一天一夜,所以今晚他没有事情要做。既然商量好了,两人就在天黑时开着小货车前往县城。同时,银生海给和他一起跑车的同伴打了个电话,商定在县城见面。
  两人花了一个多小时走了三十多里的路程。由于他们喝了不少酒,开得很慢。到达目的地后,银生海直接带薛飞去见他的朋友,并把车子放好。之后,薛飞带着银生海和他的朋友大奎一起去喝了一顿酒。
  在县城住了一晚后,第二天薛飞向银生海告别,坐车来到欧家庄。
  欧家庄靠近公路,交通非常方便。庄子不大,大约五六百户人家,大多数人姓欧。
  薛飞没有去找大人询问,他担心会有麻烦。因此,沿着村里的街道一直往前走,直到遇到几个在街上玩耍的孩子。
  “小朋友,欧康家怎么走?”薛飞来到一个小孩面前问道。
  小孩大约十一二岁,抬起头警惕地眨巴着闪亮乌黑的大眼睛问道:“你是谁?找我爷爷有事吗?”
  薛飞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说:“我是他的朋友,要找他儿子有事。”
  “真的吗?”小孩有些不相信地看着薛飞,好像他是个坏人一样。
  薛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好人,笑着说:“你觉得我像坏人吗?”
  小孩思考了一下,然后说:“像,非常像。”
  薛飞无语了,他真是无语。这小孩太精明了,竟然一眼就看穿他是个坏人。
  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,旁边的一个小孩喊道:“欧强,有人找你爷爷。”
  薛飞抬头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孩看着他,他走过去说:“你是欧强吧?我是你爷爷的朋友,能带我去你家吗?”
  小孩听薛飞提到他爷爷,脸上露出忧伤的表情,拉住薛飞的手说:“大叔,我爷爷在哪儿?你能让我见他吗?”
  薛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他不想欺骗一个小孩子,但也不能告诉他欧康回来的事情。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:“现在还不能,先带我去你家吧。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爸爸说。”
  正当薛飞说话的时候,几个村民从他们身边经过,但薛飞并未注意到,他觉得这些村民都很纯朴,对他们没有戒心。